二零一三年的二月，一辆破破烂烂的长途大巴，从昆明出发，驶向千里之外的上海。

坐在最后一排的我，听着身旁车窗摇摇欲裂的声音，还未从没赶上火车的复杂情绪中缓过来。有一种感觉，那扇已不堪劲风的车窗随时会掉下来，砸到我。

恍惚间，邻座六七十岁的老爷爷叫我，递过来一样东西。到手才看清，可我不认识是什么。乳黄色的一片，卷起的，有点像豆腐皮，散发着浓浓的奶味儿，感觉不是很好，但吃起来还不错。老爷爷告诉我，这是乳扇，大理的特产。

这是我与乳扇的初相识。

即使没全部见过，作为一个云南人，也听过云南十八怪。没想到的是，我与“牛奶做成扇子卖”的联系，会发生在一段一言难尽的旅程中。

乳扇能跻身“云南十八怪”之列，大概是怪在它的做法、吃法。

以大理邓川出产的鲜牛奶为原料，将其煮沸，按3:1的比例与食用酸混合。牛奶迅速凝结，此时迅速搅拌，使乳变为丝状凝块，然后用竹筷将凝块夹出，制成薄片，缠绕于细竿之上，自然晾干即成。成品大致呈菱角状，形似竹扇，故名乳扇。

关于乳扇的起源，没有确切的记载。不过，早在明朝时期，就有“酥花乳线浮杯绿”之记述，该记述出自明1563年杨升庵所著的《南诏野史》。此处的“乳线”，即为乳扇早期的汉译名。而《南诏野史》的源起，还可以追溯到更早。可见，乳扇并非是近代才出现的，粗略推算一下，它至少已感受过了六百多个年岁的“风花雪月”。

牛奶化身为乳扇之后，只有很少的含水量，在真空条件下可保存数月。其吃法也十分丰富。凉拌、油煎、烧烤皆可，还能用来制作各种菜肴。桃仁夹沙乳扇、炸卷筒乳扇、炒乳扇丝等，均是独具大理风情的佳肴。

虽然后来对乳扇有了更多的了解，但我吃乳扇的经历，只有那么一次。当时是直接吃的，刚入口时，感觉味道有点怪，不太习惯，可随后，一种特别的香浓使我将那不习惯忘得一干二净。那香浓里，有牛奶的几分鲜，有时间沉淀之后的几分醇厚，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大理风韵。总之，那是一种特别的味觉体验，尝过方知。

其他花样吃法，我还无缘体验。不过，这也正好给我留了更多的期待，对乳扇的期待，对大理的期待。

此生，与乳扇有关的时刻，我大概都会想起那一段旅程。忽已近十年，已记不清当时的细节，忆不起短暂停留过的地方，更不记得沿途风景的颜色。只有乳扇的味道，始终未曾忘记。那味道让我记了很多年，它本身的独特是一方面，人在孤旅却有幸获得来自家乡的善意，仅此便已值得半生铭记。

今时写“云南十八怪”之“牛奶做成扇子卖”，或许也是我与乳扇的另一种缘分罢。